如何在价值多元的时代保持中国电影生产的人民性立场

裴亚莉

今天，对于中国西部电影乃至西部文艺的讨论，往往会依托中央提出的一带一路的战略思想。然而今天的一带一路，其内涵在多个层面上都超越了古代的丝绸之路。其中的一种超越就是意识形态的超越：今天的一带一路的提出，是中国社会经历了近百年社会主义革命和实践，负载着社会主义政治理想的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是其具备战略性的根本所在。因此我们在今天讨论一带一路，不应该忽视或者淡化在一带一路的艺术生产过程所应当具有的社会主义政治抱负和人民性精神。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裴亚莉教授

由于作为中国革命圣地和新中国摇篮的延安地处陕西，新中国以来的陕西文艺显示出充分而饱满的人民性特征。社会主义价值观当中尊重劳动和劳动者、以劳动者的价值为价值的审美理想贯穿着所有杰出的文学艺术的创作。柳青的创业史记录了中国农村的生产方式变革和思想变革，长安画派代表人物赵望云等艺术家的创作，无不是在生产劳动的过程及其现场经验中被激发，而那些在新中国成立后流传大江南北的陕北民歌及其改编使用，无不是源自对劳动经验的充满感情的咏叹。这一切，全部都应被看成是今天中国西部文学艺术生产的根基。而这一根基对于当今西部文艺生产的影响和滋养，并未终止。

当我们看到小说《平凡的世界》自发表后便以各种载体极度流传，这说明，读者愿意进入的，正是那个艺术家饱含深情书写的那个由劳动者组成的世界；当我们看到电影《三峡好人》将镜头充满爱怜地在拆迁工人的身体上缓缓摇过，我们知道，那正是创作者对新的历史时期那些体力劳动者的崇高致敬；当我们在《纺织姑娘》中看到画面长时间停留在嘈杂的纺织车间以及那些虽然听闻工资被扣、工厂即将被收购但依然一丝不苟地生产的纺织女工身上时，我们知道，这正是一切伟大的艺术必须拥有的胸襟：劳动本身，既是生产性的存在，又是审美的存在。与同样伟大的“为人的艺术”一样，“为人民的艺术”也是伟大的?！拔嗣竦囊帐酢钡奈按螅绦醋偶复泄说纳缁嶂饕迨导楹驼卫硐搿?/span>

在备受赞誉的费穆作品《小城之春》中，男主人章志忱看到了女主人公周玉纹送来的一盆兰花，为了表示章志忱的意外和激动，影片给了这一盆兰花一个突然的特写镜头。这就是为人的艺术，人性的力量在这一个主观镜头中尽显无疑。而在吴天明的作品《人生》中，影片一开始，描写刘巧珍的劳动间隙，坐在玉米地头偷看德顺爷和高加林劳动。高加林手上的水泡被橛把磨破了，影片也给了高加林的手掌一个突然的特写。这个特写镜头，既是德顺爷的客观的看，也是刘巧珍的恋爱的看，当然更是创作者的看，创作者看，就是那种以艺术的人民性为出发点，对劳动者充满敬爱之情的看。这就是社会主义的艺术，是为人民服务的艺术。

进入21世纪，中国电影以一种加速度的态势获得了市场表现的成功，电影再次成为城市生活的重要内容。但电影如何在资本追逐、技术追逐、传播媒介的网络化的追逐的现实情景中，继续保持为人民服务、讲述人民故事的“人民性”特征，这无疑是中国西部电影、中国电影继续保持强劲的艺术生命力、继续获得大多数观众、继续作为当代精神生产的重要组成部分的根基。